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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清代劇壇的“花雅之爭”,最終以花部亂彈的勝出奠定格局。自此以后,各地方亂彈聲腔繼續交流融匯,完成了戲曲唱腔形態從曲牌體到板腔體的轉型。這一轉型過程中,多數地方亂彈劇種是以板腔體的形態穩步流傳下來,而有些劇種,則介于兩種唱腔形態之間,呈現出明顯的“過渡體”樣式。文章即以婺劇亂彈【三五七】為例,通過對其唱腔的句式、段式、套式的詳盡分析,揭示其“過渡性”藝術形態特征,認為其在傳統戲曲音樂發展歷程中,具有“活化石”般的藝術價值。
關鍵詞:婺劇;【三五七】;花部亂彈;曲牌體;板腔體
一、“花雅之爭”背景下的戲曲曲體轉型
戲曲史上所謂“花雅之爭”,始于清代初期,經過百余年的交鋒與開展,最終在乾隆末期以“花”部的勝出告一段落。自此,原本輾轉流傳于街頭里巷的“花部”也登上大雅之堂,躋身于社會文化生活的主流。以當下的眼光來看,這一歷程不單是不同文化階層審美情趣的表層對峙,更是傳統社會文化型態內在轉型的必然結果。
明清之際,被后人號為“雅部”的昆曲已成熟完善,成為皇宮內廷與官員府邸演劇活動的主要品種。昆曲精美細膩的音樂、優雅的文詞、曲折委婉的情節鋪陳是其受到上流社會極力推崇的重要原因。而在民間,宋元以來多彩多姿的各式伎藝活動,此時已達極盛。初興的地方亂彈劇種,以其通俗易懂、朗朗上口、敷衍便捷、貼近日常生活等藝術特征,成為平民百姓情有獨鐘的觀演對象。沿著不同階層審美取向上的這種分野,“雅部”昆曲與“花部”亂彈遂形成傳播空間版圖上的對峙。直到清康熙年間(1162-1723),隨著京腔在上層社會的流傳,這一局面才開始出現松動的跡象。稍后,秦腔也開始受到文人士夫和王公貴族的歡迎,到乾隆末期,“花部”亂彈儼然占據了戲園與內廷演劇的大半壁江山,雅部昆曲的地位已岌岌可危,不斷呈現衰勢。日本學者青木正兒,以其生動深刻的筆觸描繪了這一過程:“乾隆末期以后之演劇史,實花雅兩部興亡之歷史也。雅部,王者也;花部,霸者也。……昆劇如周室,……自乾隆末期始,成為春秋之世,昆曲威令,漸次不行,權柄遂落西秦、南弋兩霸之手。”①
不過,雖然尚俗的“花部”在競爭中取得了優勢,但這種優勢的展現,是以“花雅”二部藝術風格上的交流融匯為前提。為了適應王公貴族的欣賞趣味,擴大其影響力,原本以“新奇疊出”取勝的“花部”亂彈,也在相互沖擊交流中積極主動地吸納了昆曲“溫柔敦厚”的情感表達方式。這一轉變,在曲體形態方面尤為直觀。
我們知道,昆曲在結構形式上,是以曲牌體為主;而亂彈的各類聲腔,則幾乎均為板腔體。就昆曲而言,主要流傳在文人士大夫階層,唱詞多為既有詞牌,因而特別講究聲調平仄,有很高的文學品味要求,多長短句與多句體。例如,在《牡丹亭?驚夢》一出的“山坡羊”中,詞句是由14句構成,每句的字數分別為7、7、7、8、3、5、4、4、4、5、2、6、2、6字;唱詞所演繹出的唱腔風格委婉縈繞,情感表達細膩生動。這樣的構成方式在昆曲中非常普遍,與之相應的唱腔運用,往往表現為三種形式:其一,單一曲牌的反復演唱;其二,不同曲牌連接演唱,成為“套曲”形式;其三,從不同曲牌中抽出一、兩句組成“集曲”。但不管采取何種運用方式,昆曲的以上聲腔構成形式,一般都統稱為“曲牌聯綴體”。而就板腔體來說,以京劇為例,它的唱詞是以通俗易懂,押韻規則的七字句和十字句為主的對仗句式構成的。因而,與唱詞相匹配的唱腔也是上下句結構。如七字句(蘇三離了洪洞縣,將身來在大街前,未曾開言心好慘,過往的君子聽奴言……)、十字句(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,我這里出賬外且散愁情……),其具體的音樂構成方式是以某一曲調為基礎,通過改變其速度、節拍、節奏、宮調、音高等要素,將原有曲調形式擴充或緊縮,從而產生一系列不同節奏、不同幅度的板式,實現了戲曲音樂的情感表現和情節刻畫功能。
不難發現,戲曲音樂由曲牌體轉向板腔體,不但狀物表情范圍進一步拓寬,在人物與情節刻畫上也更加生動準確了。板式變化體的出現突出了節奏的作用,情緒感染力之強,是曲牌體音樂所無法比擬的。那么,在之前昆曲風靡的中心地帶江浙地區,如此大規模的曲體轉型過程,給當地劇種造成了怎樣的改變,兩種曲體形式的轉換會不會有過渡期或者過渡的曲體形式?本文通過對流傳在浙西地區的婺劇亂彈【三五七】唱腔的曲體形式進行分析,試圖找到其中的一些蛛絲馬跡。
二、婺劇亂彈【三五七】的曲體考證
婺劇亂彈早期并不這么稱謂,1949年之前大多被稱做浙江亂彈。新中國成立后,國家為了固定劇種名稱,便于多種文化合理共存和發展,將浙江亂彈以及自明、清時就開始流傳在浙江省范圍內的高腔、昆腔、徽戲、灘簧調、時調等共6種腔調統稱為“婺劇”。
【三五七】是婺劇亂彈的主干唱腔之首,本文暫不詳細介紹其音樂旋律形態,只從它的曲體形態中解讀:“花雅之爭”的曲牌體和板腔體轉換時代中,地處曾以曲牌體為主流的地區中亂彈劇種的曲體變化。
(一)【三五七】的唱詞的句式特征
唱詞句式就是從唱詞的言體格律中歸納,以單句唱詞字數的差異作為劃分標準。據說它的詞體格律是根據白居易的詞牌《憶江南》而來:“江南好,風景舊曾諳。日出江花紅似火,春來江山綠如藍。能不憶江南!”在演唱中卻經常只留上半闕,詞格為三字、五字、七字,故稱之為“三五七”。盡管這一說法尚待進一步考證,但其中似乎暗示了【三五七】與詞牌、曲牌的某些關聯。
【三五七】唱段為上下兩句為一段,恰與板腔體上下句結構一致,因此經搜集資料后發現,現存【三五七】劇目的譜例中同時存在兩種句式:長短句和對仗句。在一個唱段中每句唱詞的字數長短不一,就是長短句體,它主要保留了【三五七】的原型句式,有曲牌體的句式體征;每句唱詞字數相同的就是對仗句,這一句式更是與板腔體結構如出一轍。
1.長短句
在譜例中呈現出的【三五七】唱段不乏有大量與其“同名”(三+五,七)的上八下七字句式,因此也可以說,長短句句式是【三五七】唱詞句式形態的根源。
例如:
單單國/世代(哪)②居昆侖,
信守/道義(哪)/自為君。
——《雙陽公主》
夜已靜/譙樓(丫)/報三更,
吳宮何來/(啊)越曲聲。
——《西施淚》
在戲曲和文學不斷發展的過程中,以詞合樂的形式逐漸地使樂定型,成為曲牌,之后的依曲填詞則使唱詞豐富多變,出現了多種的長短體句式,這些長短體句式在推進戲劇劇情、講究文采行文上,除了要深化人物性格特點,還要能夠與音樂更好地相融合,從而突出戲劇效果。因此,除了最常見的上八下七字句式外,還有七字、八字、九字、十字甚至還有六字、五字相互組合形成的多種長短句的句式結構。
例如:
孩兒(啊)望你快快長成人,
待一日為你爹娘/(啊)報仇恨。
——《西施淚》
此刻同歸/難如愿,
面對/淚人/(啊)我碎了心田。
——《西施淚》
見母親坐不安來/立不寧,
必有隱情/(啊)難啟唇。
——《碧桃花》
氣塞(丫)喉怒填胸(哪),
(啊)我懶端酒盅。
——《蘇秦》
2.對仗句
對仗句在劇目中使用最普遍,最常見的為七字句和十字句的對仗句。這種對仗句所配曲調都較舒緩,一般用于敘事與抒情。
例如:
得名將/壯軍威/輩出英雄,
配良緣/稱心愿/(啊)人間天宮。
——《雙陽公主》
養馬/歸來/整三年,
興邦/復國(哪)/(啊)路途艱。
——《西施淚》
從【三五七】唱詞句式看,雖然其名稱似來源于曲牌,并且有一部分唱腔唱詞句式是上下句的長短句,但是筆者認為由于其唱詞構成為上下兩句,且對仗句使用頻繁于長短句,因而趨向于板腔體形態。
(二)【三五七】唱腔的段式特征
劉國杰在《論段式》中提出:“板腔體音樂上下兩句變化反復的結構形式,或者說,上下兩句變化反復的結構形式稱為段式。”③【三五七】是典型的上下兩句成段的唱腔,因此可采用劉國杰所講“段式”中的分類作為參照。
段式的依據是曲體形式,而不是唱詞內容的段落,本文將依據每句唱腔的句幅板數為標準,來梳理它的段式結構特點。筆者找出了唱段中共性最多的特征:絕大部分的【三五七】下句均為眼起板落,句式長度為十板半。以這個最常見的共性特征為標準,可將其段式結構分為基本段式和變化段式。
篇幅所限,具體分析過程恕不贅述,現將分析結果簡要說明如下:【三五七】唱腔的段式分為基本段式和變化段式。
1.基本段式
基本段式以上句的板數作為變化的標準,分為上句擴張型段式和上句緊縮型段式:
(1)上句擴張型段式
選自《西施淚》上句六板半下句十板半
0我忘|了—|(0)會稽|兵敗-|-(00)|亡國-|痛-(0|00|0)
我|忘—|了—|0石室|養—|馬(00|00)|0(啊)-|整—|0三-|年-0||
選自《蘇秦》上句七板半下句十板半
0風—|和(0|00|0)日麗|-(哪)-|-(00|0)春正|濃-(0|00|0)
滿|園—|里—|(00)|粉蝶兒(哪)|—(0|00|00)|逐紫—|0追-|紅(丫)0||
(2)上句緊縮型段式
選自《烤火》上句三板半下句十板半
邂逅|相遇|0賢相|公-(0|00)
暫借|——|盆火-|—-(0|00)|0(啊)-|訴—|0衷-|腸—|—-0||
選自《蘇秦》上句四板半下句十板半
0丞相|本是-|—(0)|凡-人|做-(0|00|0)
乾|-坤-|-(00|00)|無底(呀)|—(0|00)|0(丫)-|可(丫)|0容-|身-0||
2.變化段式
變化段式是區別于基本段式而言的,可分為:改變了基本段式中下句固定板數的上下句框架內變化段式,和跳出上下句框架與其它板式轉接使用的突破上下句框架變化段式。
(1)上下句框架內變化段式
選自《西施淚》上句四板半下句八板半
0伍員|赤膽-|為—|0吳(呃)|邦-(0|00|0)
敢|拼—|-(00|00)|白頭-|——|罵—|-昏-|王0||
選自《西施淚》上句五板半下句十四板半
0定|然是|—吳宮|越女—|-(00|0)思故|土(00|00|0)
莫|非—|她(00)|(啊)—|——|——|-(00)|0滿懷|幽怨-|—(0|00)|0(啊)-|托—|0瑤-|琴-0||
(2)突破上下兩句框架的段式結構
選自《西施淚》疊板轉接【三五七】下句
【疊板】
夫差|猶豫|-計未|定—|是斬|是赦|-意彷|徨-0|眼下|禍福|最—|0難-|料-(0|00|)
【三五七下句】
盼大|王—|0處處|小心-|—(0|00)|0(丫)-|多—|0提-|防—||
選自《蘇秦》小導板轉接【三五七】下句
【小導板】
靈魂———出竅———-身飄渺———(打擊樂)險些兒|
【三五七下句】
拋尸(丫)|—(0|00)|0(丫)-|在—|-荒-|郊0||
從對【三五七】的段式結構分析情況來看,是典型的板腔體段式結構,是以某一曲調為基礎,經過速度、節拍、節奏等音樂要素的變化,采用擴充或緊縮的手法,從而逐漸演變出一系列不同節奏、不同幅度的板式,形成一套具有多種戲劇表現功能的唱腔。還需一提的是【三五七】唱腔在劇目的運用當中,還有著板式的變化,也就是說與板腔體劇種一樣分為【快板】、【中板】(【原板】)和【慢板】,每一個板式都有其獨特的表現功能,同樣速度的變化也牽動著旋律的變化,但萬變不離其宗,都是在原板旋律的基礎上衍變發展而來的。
(三)【三五七】唱腔套式結構特征
【三五七】為上下兩句,形成一個小段,由若干個小段或與曲牌單句或板式的變化,經過門、打擊樂、念白的連接,形成一出大的唱段,遵循一定的規律形成的模式叫做“套路”,也稱“套式”。
【三五七】唱段在套式使用上有多種形式,既有曲牌體中多曲牌聯綴使用的形式,又有板腔體上下兩句的句式特征以及同段重復形式,筆者就其特殊情況將套式分為:集曲式與單曲式。
1.集曲式④
【三五七】套式中的集“曲”式就是將部分曲牌的句或段,或者用板式做轉接,相連組成的唱段。集“曲”式的規模比較龐大,所用的曲牌或板式聯綴的少則兩個,多則四個。
【三五七】套式的集“曲”形式中,聯綴使用的曲牌或板式片段是有一定順序的,常用的聯綴順序,如下所示:
如圖所見,在【三五七】唱腔常用套式中,不乏曲牌體唱腔的單句連綴,例如“小桃紅頭”、“新水令頭”、“落山虎尾”。但這些單句的連綴過程中,有大量的板式變化,如疊板、垛板、甩板、導板、游板形態,為主要的唱腔展開手法。
其中集“曲”式唱段中【三五七】的主干唱腔是有著差別的,有的是【三五七】上下句結構完整的唱腔,有的則不是完整的上下句結構,變形出多樣的板式來,因此分為:嵌入【三五七】原板⑤和嵌入【三五七】變板。
例如:嵌入【三五七】原板
(1)《三請樊梨花》“天賜良緣”
【叫頭】(打擊樂、過門)+【三五七】+【疊板】+【甩板】+【三五七】
(2)《三請樊梨花》“漫步江頭”
【小桃紅頭】(過門)+【三五七】+【三五七】+【三五七】
嵌入【三五七】變板
(1)《西施淚》“勵精圖治”
(打擊樂)【三五七游板】(散板)+【三五七】上句(重復游板唱詞)+(念白、打擊樂)+【三五七】下句+【三五七】上句+【落山虎尾】
(2)《西施淚》“見玉佩”
【小導板】+【流水】+【三五七】下句+【三五七】+【三五七垛板】+【哭板】+【三五七】+【三五七】
2.單曲式
單曲式,即整段唱段中只有【三五七】的唱腔。根據其在一個唱段中的使用次數,分為重復型和獨立型。
(1)重復型
表現為同一個唱調在整段唱腔中反復使用。在【三五七】唱段的套式結構中,重復式也比較多見,重復次數少則兩遍,多則有四遍、五遍,重復次數多的結構一般用于兩人或多人對唱中。
例如:
《雙陽公主》“久聞得”
(過門)【三五七】+【三五七】+【三五七】+【三五七】
《蘇秦》“日落未晚”
(過門)【正宮三五七】+【正宮三五七】+【正宮三五七】+【正宮三五七】+【正宮三五七】
(2)獨立型
表現為在一段唱腔中,不加入曲牌單句,不發生板式變化,只有一段【三五七】曲調。【三五七】前可加“叫頭”⑥,這樣的唱段規模都比較小,結構也較單一。
例如:
《碧桃花》“見母親”
【叫頭】(散板)+【三五七】
《碧桃花》“她往日”
【叫頭】(散板)+【三五七】
通過【三五七】唱腔的套式結構分析,認為這是判斷【三五七】唱腔曲體形式中最富有爭議的部分,它不僅有與其他曲牌聯綴使用的特征,如與【小桃紅】、【新水令】等多個曲牌、板式單句的聯綴,還有通過變板、加板的板式變化體的特征,如導板、流水、疊板等等板腔體的常用板式變化手法,曲牌體與板腔體兩種曲體特征皆在這一部分體現。
三、結論
以上,我們對婺劇亂彈的主干唱腔【三五七】進行了句式、段式與套式方面的結構分析,從中發現:婺劇【三五七】唱腔的句式有曲牌體的痕跡但又偏重于板腔體。其段式為典型的板腔體,而其套式則兼具曲牌體與板腔體的特征。因此,筆者認為,婺劇亂彈【三五七】唱腔是從曲牌體進化、蛻變出來的板腔體結構形式,是包含兩者特征的一個綜合體,只是這個綜合體更傾向于板腔體,體現出轉向新形態的明顯趨勢。
之所以以婺劇亂彈主干唱腔的【三五七】作為個案,一是因為縱觀全國戲曲唱腔,未見到名字與“三五七”相同或相似的,不像其它的曲牌或者板腔,有著較為明晰的出處或傳承關系。這種獨特的曲體形式在數百年的沖刷中,形成了固有的特征,它的曲體形式像一個活化石一樣證明了戲曲發展轉型的變更期,見證了花部亂彈的影響范圍與轉型、定型過程。當然全國也許很多地方都存在類似【三五七】這樣處于戲曲轉型期的綜合型曲體,它們的產生、發展以及多劇種的淵源關系,都可謂是戲曲研究視野中的閃光點。
“花雅之爭”后,全國戲曲曲種更加豐富,形成了諸腔雜處、百家爭鳴的良好局面。不同劇種憑藉彼此間的滲透、交融,極大地增強了各自的藝術表現力,發展創造出一些前所未有的新型劇種聲腔。在今天國家大力推進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程,高度弘揚包括傳統戲曲文化在內的優秀傳統文化的時代背景下,重新審視傳統文化發展、演變的歷史過程,對于我們更為客觀理性地認識現存傳統音樂種類,具有積極的意義。